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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没有认出自己?

    她回想了下。那日她穿的一身旧衣,并不打眼,身上也无多余装饰,且她当时站的位置是在穆清和花寻身后,又在阴暗背光处,她还真不确定这位二少奶奶有没有认出她。

    “真的,那她是谁啊?”玉春追问。

    “这就别管了,时候不早了,还有几样东西,买完赶紧回吧。”沈霓裳没有多言。

    主仆三人很快离去。

    这时,那位苹果脸的少妇才转过身来,走到店铺门口,望着沈霓裳三人离开的背影,娇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掌柜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此事沈霓裳主仆三人已经拐过街角,他什么都没看见:“红衣,看什么呢,可是有事?”

    苹果脸少妇回转身,莞尔一笑:“姨父,没看什么。”

    那掌柜看着她叹了口气:“也别想太多,身子要紧。爹娘和大姨一直都挂着,就怕多想,其实这话也不该我这个当姨父的说——”

    “无事,姨父说。”苹果脸少妇温和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有话只管直说,不必生分。”

    掌柜嘴张了张,似乎欲言又止,店铺里的伙计走出来:“爹,去点货,我同红衣说话。”

    掌柜似乎松了口气,点头道:“也好,们兄妹打小就好。们说,们说说,好好说。”

    苹果脸少妇见自己的姨夫同表哥交接,也不做声,只微微笑看着。

    “红衣,莫管旁人怎么想,”那伙计扫了一眼,他爹已经进了后堂,他压低嗓子,“才二十三,还年轻着,我爹和爹娘他们那是老派想法,可日子是自个儿过的。他米厚彦当初求亲的时候就说过不纳偏房妾侍,可别听我爹他们的。们老史家虽说比不上他米家,可咱们祖祖辈辈在十里铺,也不好欺负的。再说,不是还有咱们苏家么?自个儿可得扛住。”

    史红衣垂下眼帘:“二表哥。”

    唤了一声,却没说其他的。

    “红衣,这事得听二表哥的。”他紧接着又道,“同二少爷也算是青梅竹马,情分不同。可二表哥也是男人,这事儿我明白。两个人若是插进了第三个人,即便原先是好的,后来也定是要出麻烦的。人心都是贪的,这折腾来折腾去,情分就淡了。要是再让旁人生了孩子,那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我看米厚彦如今对还好,也肯出本钱让开这铺子贴补娘家,还算有良心。爹娘同我爹娘都是实诚人,觉着对不住米厚彦,让给他安排人,可有啥对不住的?怀了三个都没留住——要我说,得好好查查才是!旁人不知,二表哥是知道的,打小跟我一块练武,身子骨不说比男子,比一般妇人总强过许多。避着米厚彦,但我知道,私下里肯定也有练,心里得有数才是!红衣,这话我不是说一回两回了,真得留心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二表哥。”史红衣垂首,语声似乎有些哽咽。

    “红衣?”他愣了下,皱皱眉头,“哭了?真受委屈了?”

    史红衣抬首起来,眼眶确有些湿润,面上却带着笑,她分辩道:“没受委屈。我只是有些……我以为二表哥也会同我爹娘和姨父一般,劝我给二爷纳妾。没想到二表哥是真疼我。”

    听她这样一样,那伙计笑了笑:“反正按二表哥说的做,别傻傻吃亏就成。我就怕什么都让着,习武的天分比我和大哥都强,偏生为着家二少,一直藏着掖着。啊,有时也傻。”

    史红衣轻轻一笑:“是啊,有时是挺傻的。二表哥放心,我以后不会傻了。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可我毕竟的出嫁女,日后我爹娘还要二表哥多替我尽尽心。”

    她的二表哥爽朗笑着,:“都是一家人,还同二表哥客气?放心,即便不说,二表哥也知道的。”

    史红衣温柔笑了笑。

    ###

    是夜,长公主别院。

    凌飞果然是翻墙而入。

    一跃下墙头就被孔祥安排的侍卫发现了,侍卫吹了下暗哨,孔祥转瞬出现在凌飞身后,凌飞瞥见孔祥身法,眼底倏地闪过一抹暗光,转身就朝孔祥攻去。

    孔祥连连躲避几招,步法虽不熟练,但他功力比凌飞深厚,两人并未直接交手,一个攻一个躲,场面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躲了几招,凌飞收手停下。

    孔祥也不多言:“凌少爷这边请。”

    凌飞挑了下眉:“这步法才学的?”

    孔祥当然也看出凌飞的步法同样是拿云踪十二式,且比他熟练许多:“今日才学的。”

    凌飞眸光动了动,半笑不笑的“哦”了声:“带路吧。”

    穆清在堂屋已经陈酒以待。

    凌飞迈进门槛微微一愣,四下打量了下,目光在桌上的酒具上一落,不由扬眉:“看来这还是有备而待。”

    “这是我娘的别院,于我,自然要自在些。”穆清也不知是没听出他的双关之语,还是不以为意,起身笑嘻嘻的迎客,“上回同子路的援手之恩,还一直没机会道谢。”

    凌飞勾唇笑了笑,大喇喇地坐下,即便是这样随意的动作,也丝毫不显得粗俗,反倒是有几分风流肆意之感:“若是要感谢,怎不把子路一道请来?”

    见凌飞入座,穆清也随之坐下,望着凌飞的俊俏面容上露出几分郑重之色,他没有先说话,只是这般望着凌飞。

    凌飞也收起唇畔那一缕淡淡笑意,同他对望。

    半晌,还是穆清先开口:“凌飞,知道我为何要约相见,对么?”

    凌飞垂下双眸,唇角弯了弯,然后挑眉直视,语气隐约可见几分挑衅:“是么?我怎不知?”

    穆清笑了笑,淡淡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知就不知吧。我不大会说话,说错了,希望也莫怪。论公,我也算亲戚,论私,原先咱们算是朋友,可自打同子路来将军府那回起,在我心里,们二人就是我兄弟。我没什么本事,连不忘居这门生意,我也没多少出力的地方,们没嫌弃我,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穆清的口吻十分恳切,凌飞瞥了他一眼,垂下眸光,端起酒盏慢慢抿着。

    “今日霓裳下午来过,她同我说了郦城分店的事情。”穆清看着凌飞。

    “哦,只说了郦城分店的事,没说别的?”凌飞语气淡淡,听起来却有些咄咄逼人,“可千万别说没说,若是没说,也犯不着这样半夜三更的叫我来喝酒。”

    “确实说了一些。”穆清并不隐瞒,“她同说了如今天下的局势,也说了她的顾虑。郦城开分店不是不行,可是不是也应该同她将话说明白些。我身份不同,就算是子路也是士族大家子弟,她同少寒二人却不同,一旦不忘居牵涉到机密当中,想动我们难,想动他们二人却是轻而易举。何况,她如今同不忘居的关系还是隐瞒着沈府的。可有想过这些?”

    凌飞将一盏酒慢慢饮完,抬眼看着穆清:“牵涉到机密当中——她同说的?”

    “确是她说的。”穆清目光并不闪躲,“也知道我脑子没们聪明,同样的事情,们能想到的,我只怕还懵懂不明。可咱们既然是兄弟,就该有什么说什么,对么?”

    凌飞的目光停在酒盏上,轻轻转动酒盏,唇边淡笑:“想说什么?”

    “我不知到底在王都领了什么任务,不忘居于,甚至于我,兴许都不算什么要紧的。”穆清轻声道,“可是于霓裳,于少寒,对他们二人而言,不忘居很紧要。凌飞,不能自私,我们都不能。霓裳退让的不少,少寒也付出良多,咱们不能仗着身份就欺负人。”

    “咱们?”凌飞将酒盏在桌上一顿,笑意讽刺,“是说我欺负人吧!”

    穆清看着他不说话,表情默认。

    也不知为何,凌飞心里很清楚穆清说的话有道理,在他提出郦城分店的主意时,他就很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沈霓裳猜出她的用意,而另一方,他处于私心,又不希望沈霓裳猜出他的用意。

    可但今日收到穆清的来信时,他很快就反应出,这应该是沈霓裳的应对之策。

    有些话,她不想沾惹,也不方便开口,最好的人选,就是由穆清来同他说。

    在来之前,他原本已经想好此事的解决办法,但不知为何,面对穆清,尤其是穆清口口声声替她着想替她要公平的话语,其实说来并不过分,但他听着就是觉着不舒服。

    “士籍良籍本就不同,这世上由来已久,也就是咱们几个才不讲究那些。”凌飞讥诮,“见过几个良籍见了士籍不恭恭敬敬,又见过几个士籍同良籍平等相交的?欺负人,只怕没见过真正欺负人是什么样吧?”

    “凌飞!”穆清蓦地出声,俊俏轶丽的面容上,双眸炯炯直视,“为何要这样说话?”

    “怎么说话?我说的不对么?”凌飞神情懒懒,拈起空酒盏转了一圈,动作悠闲,“说我还不如说说自个儿,我明白她那夜守了一夜,也算是对她‘袒诚以待’,情分自然不同。可也莫要昏头,她是良籍,爹是什么脾性,比我清楚,想让她进门可有半分希望?她那古怪的性子也不是个甘居人下的,难不成还想让她做小?”

    穆清一张俊容涨得通红,耳垂更是红得滴血。

    若是旁的时候,他兴许还没这么灵光敏锐,但凌飞这样的口吻,这样的神情,他听到那一句“袒诚以待”后,第一个直觉就肯定了凌飞的真正含义。

    面对凌飞半笑不笑的脸,穆清的目光有些躲闪不自在。

    凌飞笑得愈发讽刺肆意:“要帮她说话没有关系,她在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可这世道就是这样,她身份不够,有些东西不会按她的规矩走。莫说是她,就是我,这世上也不见得能处处心想事成。”

    穆清先还不自在,也有些生气,但慢慢也平静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凌飞,凌飞先还尖锐讽刺,但在穆清这般直接坦荡的目光注视下,他也忍不住的将目光游离开。

    “不是那样的人。”半晌,穆清的声音响起,语气不重大但话意却肯定,“我不明白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但我知道那不是的真心话。要真看不起她,就不会同她一直合作。即便合作,也大可派人来做交涉。甚至蕹城分店,也没有必要亲身前去。平素咱们商讨生意上的事儿,都会听她的意思。心里其实同我一般,都是相信她的,对么?”

    凌飞眉眼低垂,不言语,只摆弄着手里的酒盏。

    “凌飞,此事她有她的顾虑,且她也不只是为她一人,也有的想法,为何不能好好说呢?”穆清叹口气,“觉着她同我亲近,其实我倒想说的是真的。”

    凌飞蓦地抬首。

    穆清迎着他的目光点头,脸上笑意无奈:“今日她来寻我并未直接同我说什么,还其它拿了些东西出来,才将事情说给我听。怕我听不明白,还说了许多话。至于她拿出的东西其实也早就得了,就是同子路花寻用的那套步法。若是我没猜错,那应当也是她教给们的。”

    凌飞沉默不语,面色亦有缓和。

    “她不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穆清低声道,“她不愿欠我人情,即便是托我做个桥梁,哪怕此事本也与我相关,她也不肯白白让我费力。子路要进军营,的打算既然没告诉子路,想必有的缘由。她既然不好找子路,就只能找我。我身份相近,她只是觉得牵涉到国家大事,她不好参与,也怕又忌讳处,所以才让我说。我同属皇亲,也许有些话,同我之间更好说些。她没想过占我的便宜,也从无攀龙附凤的心,同她相交,我扪心自问,究竟是谁更占便宜些?她这样的女子,难道不该值得敬重么?不该那样说她,凌飞,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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