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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依然缥缈,初阳照旧朦胧。

    德勒骑在马上,随着鞍具沉浮,面无表情地注视那连接着尘壤与云彩的地平线。

    灰暗而模糊。

    就像老样子。

    好几秒后,在属下恭谨的提醒下,德勒才掉转马头,看向正前方:

    十几抬拒马拦出的“大门”,被硬生生踏平的硬沙地,其后高低层叠的堡垒群,站得严整肃穆的卫兵,飘扬空中的十字双星旗。

    当然,还有一面如雾笼星光的旗帜。

    星尘战旗。

    就像老样子。

    不出意外,一队营地卫兵走上前来,趾高气扬。

    他们与德勒的队伍发生了冲突,双方从口角、怒吼,到推搡、冲撞,不一而足。

    像是马厩里同槽而食的两匹公马。

    德勒不管不问,任由着事态发展,只是自顾自地捞出马鞍袋里的水囊。

    在西荒,舌头会比眼睛更快告诉你:

    荒漠不远了。

    而在德勒咽下第三口水,也是他的亲卫队长愤怒地指向自己背后的旗帜时,冲突到达了高潮:怒目相对的双方再也压不住情绪,纷纷掣刀拔剑,张弓架弩。

    他的亲卫们一声令下,数百骑即刻散开战斗队形。

    大门后方的营地卫兵们则一股脑涌出,咬牙切齿地把他们包围得严严实实。

    而德勒还瞥见,高处的瞭望台上,十几架魔能枪和守城弩探出垛口,向他们瞄来。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像老样子。

    依旧骑在马上的德勒低低地哼了一声。

    他再次举起水囊,优雅而不失洒脱地咽下第四口水。

    然后,理所当然的,最后一刻,“奔马”弗兰克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门口,严厉地喝止了属下的常备军士兵,然后礼节周全又毕恭毕敬来到德勒面前,请他原谅王室常备军在“非常时期”的必要警惕。

    说得好像他们真的有“正常时期”似的。

    接着,比起十一年前,显得老态许多的弗兰克,代表刃牙男爵欢喜而热烈地欢迎他们的到来。

    顺便为男爵本人事务繁忙、不克来迎而诚挚道歉。

    就像老样子。

    于是,他们的队伍在不屑与敌意的目光中跨进营地,行入主道,迎向鼎沸嘈杂的人声。

    德勒则褪去路上的慵懒疲惫,挺直腰板,扳紧肩膀,任由着爱马“军刀”悠闲而不失优雅,宁静而未少警醒地前进,两侧的亲卫骑在马上,尽职尽责地扬鞭开路,队列整齐,气势威武。

    嘈杂的营地为之一静。

    疑惑与惊讶中,满大街的人先是愣愣地瞥着他们这群人,大概五秒。

    然后,第一批人首先瞪眼,震颤,双手捂嘴,发出压抑的低呼。

    他们大呼小叫地指着德勒身后的大旗,告诉没有反应过来的人,那面旗帜代表什么。

    面对各色目光,德勒绷紧自己的肌肉:无论是腰背、臂膀还是脸颊。

    就像老样子。

    大约三秒后,人群炸开了锅。

    一片堪比攻城战的震耳哗然声中,德勒的亲卫队长熟练地提缰上前,面色凶狠,特制的长鞭在空中打出一个漂亮的回旋,发出警告式的爆响。

    “让道!”

    队长的回音在堡垒间回响,一秒有余。

    然后,挤满大街、挡住了队伍的人群,就在乱糟糟的态势中一哄而散。

    其中不乏来回奔跑的匆匆脚步,被拖倒撞翻的急急哭喊,货物被冲散的商贾抱怨,还有那些混乱中倒霉被摸走了财物的人们的狠毒咒骂。

    直到最后,只留下那些大路两侧和街头巷口的身影,大部分人都努力把身形往角落里挤得再紧一点,同时露出敬畏或好奇的眼神,时不时偷偷摸摸地往德勒的队伍瞥上一下,其中有不少聚焦在德勒的身上。

    就像老样子。

    数百年的积威,耳濡目染的认知,至少在这片土地上,很少有人敢于与德勒背后的那面旗帜过不去。

    很少。

    但是。

    不是没有。

    德勒的目光扫过混杂着沙尘与污秽的街道,从两个鬼鬼祟祟、邋里邋遢的流氓身上收回来,不等他反应,早有前方巡路开道的亲卫们上前一鞭,打得那两人连哭带嚎地爬离空旷的街道。

    德勒看着被鞭子扬起的沙尘,若无其事地拉起面罩,遮住口鼻。

    距离他上次来到刃牙营地,已经有十一年了:荒漠战争的阴霾早已远去。

    但刃牙营地,依然是老样子。

    混乱,血腥,肮脏。

    就连那几栋显然是近日才烧成废墟的焦黑房屋堡垒,都显得毫不突兀。

    一如他们的西荒。

    小时候,德勒的父亲曾经带着满腔的酒意和凶悍,在鞭打他——事实上是鞭打仆役,因为每次父亲酒醒后,要是发现他身上有伤痕,就会勃然大怒地以酷刑责罚仆役,因为他们没有照护好小主人——的时候,告诉过德勒西荒以前的样子:

    一片自由、狂野、多金、简单,无拘无束,通达四方的土地,还挤满了各色异域风情的美女与整个大陆来的所有美酒。

    而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剑解决。

    那才是西荒。

    他们的天堂。

    当然,父亲所说的那个西荒,德勒从来就没有见到过。

    事实上,他从儿童到成年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乡渡过。

    八岁那年的某夜,德勒的酒鬼父亲照例撞进他的房间,东倒西歪地要“教他些东西”。

    他的母亲,在仆人习以为常的提醒下,也照例匆匆赶来,要带德勒离开。

    唯独那一次,他的父亲醉得很厉害。

    非常厉害。

    那一次,醉醺醺的父亲,摸在手里的不是马鞭。

    而是一把剑。

    那把剑很锋利。

    太锋利了。

    德勒突然觉得,眼前的颜色突然变得红了一些。

    他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后肩部,驱散眼前的鲜红。

    那道几十年前的伤疤,似乎仍在隐隐作痛。

    【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剑解决。】

    想着父亲的这句话,德勒轻哼了一声。

    他记得,新婚之夜,当他的妻子怯生生地问自己背后的那道疤从何而来,而自己沉着脸回答“战场”时,几乎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妻子,脸上那半是震惊又半是崇拜的表情。

    战场。

    我丈夫是个真正的战士,妻子这样说道,她柔软的手指摸过那道疤,眼里带着骄傲与崇敬。

    想到这里,德勒握着马缰的手指一紧。

    狗屁的战场。

    狗屁。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德勒上过战场,也受过伤——离开家乡后,姑母夫妇坚持用西荒的传统来养育他——事实上,他身上有着好几道可拿来大肆吹嘘的战伤,有的连最难对付的兵油子们看到了,也要竖起大拇指。

    曾经,从里面流出的,也是鲜红的热血,

    但不是那一道。

    德勒摸着自己的后肩,面色紧绷。

    不是。

    更不是那一种鲜红。

    不是。

    他至今也不知道,新婚之夜他为何要撒谎。

    还是向着此生最亲密的人。

    但那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

    就像那一夜。

    德勒的手慢慢地松开,离开那道伤疤。

    他还记得,在事发后,那些陌生人是如何闯入城堡的:那群战士粗暴而凶狠,他们的盔甲上绘着带四个眼洞的头骨,面对他们,家族的卫兵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也是在那一天,重伤高烧、昏沉不已的德勒见到了许多人。

    抱恙在身却不怒自威的老公爵,和他的侄子继承人。

    曾经抱过德勒的老博兹多夫伯爵。

    以及从东边匆匆赶来的,他的姑母与姑父。

    当然,还有那位万众簇拥,身份尊贵的王子。

    而向来霸道、说一不二的父亲,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面对着一众贵人,保持着稍有的清醒,脸色苍白,低眉垂目。

    德勒最后记得的事情,是那位王子说了点什么。

    他的父亲,先是放声嘶吼,然后暴怒地冲向那位王子,在被那些凶恶的陌生士兵死死拦住后,他又如丢了魂魄般瘫倒在地,无助地向德勒看来。

    他依旧记得父亲的眼神。

    而德勒自己,则被泪如雨下却格外强硬的姑母死死抱在怀里,最终上了马车,离开城堡。

    远离家乡。

    连同母亲的棺木一起。

    一去经年。

    德勒再也没见过父亲——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后者在永星城之围中殒命,身死国难。

    就像……

    那位王子。

    想到这里,德勒猛地睁开眼睛。

    在街道的尽头,他看到了那座高塔。

    以及站在高塔下的……

    另一位王子。

    ————

    “当然,如果殿下您想出去喝两杯,那在没有熟人带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去南边的那家‘我家’酒馆……“

    “俺,咳咳,我告诉你哦,那个逼崽老板的心可他妈黑了,经常会有不懂行的倒霉蛋稀里糊涂地醉倒在那里,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妓寨里,不但钱财没了,身上还趴着一个老男人……或者更糟:光溜溜地躺在白骨之牢里,身上趴着一群老男人……唉呀,我们服役以来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失足少男和老男……”

    泰尔斯打着哈欠,一边下楼,一边听着蛇手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刃牙营地的风土人情。

    传说之翼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仅仅第二天一大早,负责守卫鬼王子塔的蛇手就带着他手下的十几个“怪胎”(唯一的女性,灵刃还不断地向王子投来虎视眈眈的侵略性眼神)敲响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表示队伍已经集结完毕,请求睡眼惺忪的王子:是时候“荣归故里”了。

    看着还在地平线上不远的太阳,看着对方那副万分谄媚却一脸尴尬的可怜样子,泰尔斯叹了口气,最终打消了让蛇手再回跟罗曼确认一次的残忍主意。

    事实证明,英勇善战,凶名远扬的罗曼·威廉姆斯男爵,真的非常……

    小心眼。

    他是迫不及待地要……

    赶他走。

    就为了……

    别人送的一把剑?

    所以,当泰尔斯呵欠连连地收拾好包袱,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您确定不要试试这身?这可是我们小队最好的缴获呢,您再看看,鲜艳夺目的大红色,铺满胸膛的亮金粉,连袖口和领子都是镶金的,怎么会庸俗呢?连灰杂种们都超喜欢的呢!连我们男爵自己都舍不得穿……”——用异能控制着衣服摆出各种体位和姿势、一脸讨好的蛇手),跟在蛇手身后,走下鬼王子塔阴森恐怖的阶梯时,他忍不住对身边的空气低声抱怨道:

    “你知道,根据那封信,传说之翼曾经是海曼王子的信使。”

    “想象那家伙顶着一张臭脸,四处跑腿递信的样子……我的天,连陨星者都比那家伙可爱……”

    想到这里,泰尔斯忍不住把怀里的“警示者”长剑抱得更紧了一点。

    几秒后,空气里才传来一句微不可闻的嘶哑回答:

    “但……那也是张好脸。”

    泰尔斯登时语塞。

    看来,他的伯父,海曼王子,大概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泰尔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鬼王子塔,突觉一阵阴风阵阵。

    而他的前方,硬是要帮王子背行李的蛇手则格外珍惜和王子待在一块的每一刻,喋喋不休地向有兴趣的(其实泰尔斯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王子介绍西荒和刃牙营地的方方面面:

    “哦,既然您问起来了,那我得说,别去惹那些雇佣兵!我是说,虽然都是拿剑卖命的,可是他们喏,诶唷,那群贩剑的可都是变态啊,噫,鬼知道逃来营地以前是不是杀人犯出身,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不像我们,我们都是为王国服役的好士兵,正直、忠诚、遵纪守法、有责任心,有正当身份哒!”

    大概是搞清楚了王子的好脾气,蛇手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理直气壮,义正词严,倒是他身后的怪火和迷眼下意识摸了摸脑袋,看向别处。

    说话间,他们终于走出鬼王子塔,跟塔下同样装束的星尘卫队会合——明显也是“怪胎”们的士兵。

    蛇手浑然不觉两位属下的表情,兴奋地一挥手。

    “还有,既然殿下您问起刃牙营地里的酒馆……”

    他身后的灵刃猛地抱起一个酒瓶,别扭地用瓶口使劲地顶着胸部下缘,姿态霸道地走上前来,挤出一个一看就知道是昨天才对镜子练出来的夸张笑容,用盯猎物的眼神看向泰尔斯。

    “咳咳,虽然不能带您去,但我还是不遗余力地为您搞来了好酒,绝对是西荒数得上的,只是请记得我们这几天里对您的……也请您原谅昨天的意外,但请相信我,我才不怕那些大老爷们呢,只是那个臭屁公爵来得太突然了,要知道,为了您,我可以……”

    面对着蛇手一脸期待的表情,泰尔斯只得在空地上尴尬地推拒着灵刃热情地送来的酒瓶——这很不容易,因为你要在推开酒瓶的同时避开她的胸部。

    “不会吧,哇哦,我是说……额,谢谢你,但是我真的不会喝酒……”

    但尴尬的气氛很快就告一段落了。

    “蛇……额,队,队长?”

    怪火疑惑的声音传来,泰尔斯和蛇手同时停下动作。

    街头巷尾的鼎沸人声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鼓点般的马蹄声。

    怪胎小队的成员们倏然变色。

    同样疑惑的泰尔斯拨开蛇手,凭着不错的视力,看见了一面从远处堡垒间缓缓升起的旗帜。

    “那是……”

    那面旗帜下,在街头巷尾里显现的,是一队队盔甲锃亮,坐骑威武的骑兵,四列纵队,有条不紊,向着鬼王子塔行来。

    不下百骑。

    而领头的那面旗帜绘着的是……

    “单翼乌鸦。”

    队伍中的迷眼不无疑惑地道。

    单翼乌鸦。

    泰尔斯心中一动,想起跟丹特的大剑们在荒漠里的遭遇:

    “是那支突击队,‘迅雷的乌鸦’么?”

    灵刃脸色一僵:

    “落日啊,别又是他们!”

    这一下像是点燃了什么,怪胎们惨叫起来,抱怨声此起彼伏:

    “那这一路上吃喝嫖住还有个屁的油水……”

    “尼玛,六成,上次那批货他们要了六成,六成啊!”

    眼见骑兵的队伍越来越近,怪胎们口无遮拦的嘈杂中,蛇手皱着眉头安抚他们:

    “好了好了,雷鸦就雷鸦,又怎么了,何况我们这里有王子,他们不敢怎么样……”

    可是人群中,一直啃着某块面包的怪火摇了摇头:

    “不。”

    “仔细看他们的鸦旗。”

    怪火的眼里带着奇异的神色,啃了一口面包,指着越来越近的大旗:

    “镶着金纹。”

    怪胎们齐齐一静,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啪地一声,灵刃手里的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但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不会吧……”

    背着王子行李的蛇手滑稽地赶上两步,瞪得浑圆的眼睛死死地定在那面旗帜上。

    下一秒,蛇手倒抽一口凉气。

    “我了个——”

    这下泰尔斯也看清了:确实,旗帜的边缘镶着金纹。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蛇手痛呼一声,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回转过身来!

    “快快快,队形队形!把甲胄都穿好,怪火你别再吃了!灵刃,把你的胸塞回去,不能输了气势!”

    灵刃、怪火、迷眼……整支怪胎小队们乱糟糟地动了起来,像是见到了怪物一样。

    留下一脸不解的泰尔斯:

    “我不明白?”

    蛇手急匆匆地安排着属下,居然没顾上泰尔斯的询问:

    “再去个人通知男爵大人,我的妈啊……”

    泰尔斯只能清了清嗓子,吸引他们的注意:

    “所以,嗯,你们,跟迅雷乌鸦有仇?”

    踢了迷眼一脚后,蛇手终于反应过来,转过身的他立刻变幻出谄媚的神情:

    “不,殿下,‘迅雷的乌鸦’只是乌鸦卫队第二队的外号——雷鸦全是征召兵,一色儿的泥腿子和大老粗,鸦哨轻骑的比例不多,我们才不怵他们呢。”

    蛇手回过身,看向越来越近的骑士队伍。

    只见他举着食指,咬牙切齿,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但这群人,您发现了吗,他们从装备到坐骑的花费……几乎全员都是鸦哨——不比常备军里威廉姆斯大人的亲卫差。”

    泰尔斯眯起眼睛:果然如他所言,马上的骑士们眼神犀利,动作利落,胯下坐骑精神,毛色光亮,更是从刀剑长矛到弓弩羽箭,装备齐全。

    但他还看到了更多:高高在上的单翼乌鸦旗后,还有着至少十面旗帜。

    闪电、蜘蛛、巨斧……这些旗帜上的图案与纹理不一,只是稍矮一头,跟随着乌鸦旗缓缓而来。

    王子皱起眉头。

    “至于他们的金纹旗……殿下,这不是雷鸦,而是乌鸦卫队的……第一队。”

    蛇手的眼里透露着忌惮和敬畏:

    “在西部前线,我们叫他们……”

    “头鸦。”

    头鸦?

    泰尔斯看着失态的怪胎小队,他很快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举着金纹单翼乌鸦旗的队伍,来到了他们的不远处。

    骑兵们分成三队:

    一队从两边环绕而来,散开站定,占据了空地的边缘和要道,看样子是习惯性地布好哨岗;

    第二队则全是举着旗帜的士兵,以金纹乌鸦旗为中心的他们横向拉开,熟练地站好位置,争取把每一面旗帜都显露出来;

    第三队也是看上去最不好惹的骑兵们则成两列纵队而来,快要接近怪胎们的时候齐齐停步,转身向两侧散开,再回马面向彼此,站出一条通道。

    看着他们整齐的步伐,泰尔斯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的复兴宫,那里的岗哨和卫兵大概也是如此。

    “我勒个去,至于么,搞得还挺,挺……”迷眼抱怨道,但他又看了一眼周围威风凛凛的骑兵们,嚣张的语调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面对这群气势十足的“头鸦”,再看看怪胎们站得七零八落的队伍,蛇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队伍的后方,停驻在原地的骑兵们熟练而优雅地勒马退后,让出一个装束不一般的贵族骑士。

    骑士年纪不大,三十许岁,面相坚毅沉静,他穿着金黑两色的甲胄,骑在马上的身姿挺拔而坚韧,透露着一股与混乱的营地格格不入的气质。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拨开看得有些走神的怪胎们,走上前去,蛇手愣了一下,赶忙三两步跟上。

    贵族骑士远远看见了泰尔斯,他利落地翻身下鞍,身后的骑兵们也说好了似的纷纷下马。

    壮年的骑士把马缰跟腰间的佩剑一并交给属下,向他们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自己则孤身走过属下站出的通道,走进怪胎的阵型。

    蛇手紧张地抬起胸膛,清了清嗓子,准备说点什么。

    “那个,啥,这是……”

    但骑士却是像是根本没看见他,只是自顾自地掠过蛇手身旁,目不斜视。

    一个站在左近的卫兵面无表情地看了蛇手一眼,后者顿时脸色通红,所有的话都憋在嘴里,说不出口。

    他的手臂几度抬起,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拦下对方,却终究没有勇气上前一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骑士向前走去。

    只见贵族骑士不管不顾,一路向前,在看上去颇有些寒酸的泰尔斯面前停下脚步。

    他默默看着泰尔斯,眼神清澈,读不出情绪。

    泰尔斯则微微蹙眉,细细打量着年轻骑士胸前,那个单翼的乌鸦图案。

    “尊敬的泰尔斯王子。”

    贵族骑士轻轻开口,嗓音平稳而好听。

    只见他握紧戴着铁手套的右手,贴在左胸,微微点头,礼节恰到好处而无可挑剔:

    “复兴王敕封,开国十三伯爵的继承者。”

    “王国的警醒者,西荒的监视人,翼堡的守卫官。”

    壮年的骑士抬起头,表情淡然。

    “德勒·克洛玛。”

    怪胎里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名为德勒的骑士脱下右手的铁手套,向泰尔斯伸出手掌:

    “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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