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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太元十二年。
对于地处偏僻山区的武陵郡人来说,这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年。
可是对于陶知明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一年。自从朝廷颁布了封山占水令之后,本郡的百姓和豪门地主发生了多次摩擦。百姓和地主豪强的家丁打架斗殴之事越演越烈,由一开始的小规模肢体冲突到大规模的持械斗殴,事态的发展大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身为当地的父母官,陶知明既要按照朝廷的旨意行事,又要安抚民众以防发生民变,这段时间繁忙的公务弄得他焦头烂额,不胜其烦。
常言道自古官商一家,官匪、官霸互相勾结祸害老百姓的事也不少,可身为武陵郡太守的陶知明却是个例外。他自幼饱读经书,有大济苍生的宏愿。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考取了功名,当上了武陵郡太守,可谓意气风发。可此君向来自视清高,看不惯豪强地主仗势欺人,鱼肉百姓,少不了替老百姓出头,因此得罪了不少当地的地主豪强。
陶知明刚到任的时候,那些豪强地主不知底细,以为他也和前几任太守一样,都是贪吃的主,都削尖了脑袋想尽办法巴结他,拉拢他。无奈此君是个难伺候的主,既不贪财又不好色,除了游山玩水没别的嗜好,弄得那些想巴结他的人无从下手。要命的是,此君还跟他们对着干,帮着那些穷鬼对付他们。软的不行,他们决定来硬的。他们恐吓威胁他,再不识趣的话就把他赶出武陵郡,他们上面可是有人的。无奈此君软硬不吃,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因为他的祖父曾在朝中做过大官,有一定的关系网,他的官位并没有受到影响。那些豪强地主拿他没办法,个个恨得牙痒痒。
可是,这武陵郡太守的烦恼却少有人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放纵自己是有原因的。本来他是抱着大济苍生的宏愿踏入仕途的,他的老爹——曾任南阳太守的陶谦就不止一次的告诫他:仕途有风险,当官须谨慎!经商一旦遇到不可逆转的风险最多也就是做个赔本买卖而已,当官一不小心可能连身家性命都丢了。一开始他还真不当一回事,心想自己才高八斗,豪气冲天,有什么可怕的?没想到到了武陵郡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牛鬼蛇神还真不少。他们不但财大气粗,而且势力大得惊人,动辄几百上千的家丁,都抵得上几个衙门了。他们心狠手辣,整人的手段花样翻新,一般的老百姓如有不从,轻则痛打一顿,重则取其性命,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陶知明不信这个邪,和那些豪强地主交锋几次后,才发现这些人真的很可怕。他们根本不把衙门放在眼里,衙门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他们唯一忌惮的是衙门是朝廷开的,弄不好朝廷派大军压境就麻烦了,所以他们还是试图与官府交好。
而陶知明倚仗的正是这一点。不过现在他心烦了,也心累了,他想一走了之。因为现实与理想的距离太远了,远到令他看不到希望,他有点灰心丧气了。虽然他心有不甘,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样走下去了,他依仗的靠山居然和他背道而施。朝廷最近颁布了一个封山占水令,明显是帮着那些豪强地主欺压老百姓嘛,他不知道坚持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本来他是把朝廷当作自己的靠山,坚硬的靠山。他想为它毫无保留地贡献自己的才华和青春,希望它能够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当然他也会因此得到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但不久他就发现,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走仕途这条道。试想想一个心不黑手不辣又不贪财的老实人,在这条道上他能走多远?想想都觉得脊梁骨发凉。他现在真正深刻体会到了那句亲爹给的告诫:仕途有风险,当官须谨慎。他老爹经历了多少才悟出这么一个至理名言啊。
他好想毫无牵挂地走开,去到一个没有尔虞我诈的地方,一个能让他感觉舒心快乐没有恶俗的地方。可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往哪走?留下来,每天面对的又是费心劳神的一大堆“公务”。唉!一个字:烦!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击鼓。
这不,还没过上几天清静日子,外面又来事了。
击鼓的是桃溪黄家庄的里正黄良,他向郡守报告了一桩刚发生的蹊跷命案。说它是命案是因为死了个人,而且这个人死得不明不白。
死者是桃溪黄家庄的渔夫黄石,另外连着这起命案的还有一桩失踪案,同村的另一个渔夫黄比不见了。两件事都发生在同一个村子的村民身上,而且都是一起打鱼的渔夫。里正感到事有蹊跷而且事态严重,所以天一大亮就急匆匆的赶到衙门报案。在这样的年月,在这么个小山村里死个把人丢个人本来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生老病死嘛,谁都会经历,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但里正黄良却觉得不对劲,他对太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第一,黄石是黄家庄里出了名的渔夫,因为他总能比别人捕到更多的鱼。常年在江水里打鱼的他身体健壮,虽偶感风寒,但从未听说其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而且他不仅打鱼,还会给人治病,平时也在空闲的时候上山采药。村里谁有头疼脑热的都找他,他也热心地为他们诊治。这么一个既懂医术又身体健壮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死了呢?
第二,黄石的死讯并不是他的家人说出来的,而是村里的一个渔夫说出来的。村里的一个渔夫早上到他家里去借渔具时发现他的妻子正呆呆地坐在床上,一问才知道黄石死了。当时他妻子的反应令人疑惑。她摸着他的右手手掌不断地喃喃自语:“这是真的!这果然是真的!”完了,她又拉过她的儿子,拿起儿子的右手掌看个不停,然后惊恐地抱住儿子哭道:“不!不!这不是真的!”黄石的妻子刘氏颇有姿色,虽然从未听说过她和哪个男人有染,但她反常的举动令人怀疑。
第三,黄石死的同时同村的渔夫黄比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黄比是村里的光棍,家中父母都已过世又没其他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个人艰难度日。虽然黄比的遭遇令人同情但他却不学好,不但好吃懒做嗜赌成性而且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正因为这样他老爹生前苦苦攒下的一点钱都被他花光,就连留下来给他做生计的一条渔船也差点被他卖掉。他曾经半夜潜入黄石家中行窃被发现,黄石把他痛骂了一顿,连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他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报复杀人然后逃走了呢?
第五,黄石前一段时间因反对王雷——人送外号“轰天雷”的地主恶霸强行收租而被王雷抓去,后来又因官府的干预被释放了。那恶霸“轰天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黄石会不会是他派人暗杀的?
黄石的死,是仇杀?情杀?还是暗杀?
听完里正的话,陶知明二话不说带上仵作急匆匆地赶往桃溪黄家庄。此时黄石家门外已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村民,一看到太守老爷来了,都忙不迭的让开一条路。
渔夫黄石脸色腊黄地躺在床上,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奇怪的是他的神情异常安详,没有丝毫痛苦挣扎的迹象,更没有生前与人搏斗的痕迹。
仵作验尸的结果同样令陶知明大惑不解,死者身上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丝伤痕,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难道死者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吗?可一个正值壮年的人就这么安详地死去也太不可思议了,难怪里正怀疑这里面有蹊跷了。
在简单的询问几句后陶知明从刘氏口中得知,黄石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时就被发现已经死了。
“你丈夫平时与什么人结过仇吗?”陶知明问。
“大人,我夫君平时待人宽厚善良,哪会与人结仇哇?要是有的话你也是知道的啊。”刘氏抹着眼泪说。
陶知明听她话里有话,急忙用手阻止了她。
“会不会是那个黄比?”里正在一旁说。
“不会是他!”陶知明摆了摆手。
“大人怎么会如此肯定?”里正不解。
“此人刚从大牢里放出来,怎么会再去干杀人的勾当?他不怕杀头吗?”陶知明说。
“会不会是报复杀人然后潜逃了?”
“此人虽好逸恶劳又嗜赌成性,而且有小偷小摸的劣迹,但他不至于傻到因一点小事就去杀人的程度。他这次入狱并不是因为潜入黄石家中行窃,而且那件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可是为什么那么巧?黄石死了他偏偏失踪了。”
“这或许另有隐情吧。”
总之,黄比的嫌疑是不能排除的,看来只有找到他才能弄明白了。
当然,在外人看来刘氏也有嫌疑。陶知明仔细地观察着刘氏,发现她哭得非常伤心,并无半点做作。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个女人不可能是谋害亲夫的凶手。
但是,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你夫死前可曾去过哪里?”
“去过。。。。。。没去过。”刘氏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这不易察觉的惊恐却被陶知明捕捉到了。
“到底去过还是没去过?”
“去过,去过打鱼,还有上山采过药。”刘氏支支吾吾地说。
“鱼呢?”
“已经煮了吃了。”
“那药呢?”陶知明步步紧逼。
“虽说是去采药,但他回来时却并不见一棵药。”刘氏指着屋角的药篓子说。
陶知明一看,那药篓子果然是空的。不过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刘氏的回答毫无破绽。
“那你夫死前可曾和你说过什么反常的话?”
“说、说过,不!没说过!”刘氏又开始支支吾吾。
“到底说过还是没说过?”
“他说,他说这次采药可能要走远一点,深山里面药材多。”刘氏低着头回答。
“深山?哪里的深山?”
“就是平时打鱼时经过的地方,可能是离这很远的深溪一带吧。我没去过,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问到这程度应该问不下去了,陶知明歪着脖子眨巴着眼睛不再问了。
怎么结案呢?难道说黄石是暴病而死?可是又没有查出什么病因。他这个太守都亲自来查案了,难道就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只能说死因不明,可人们会信吗?也不能耽搁太久,毕竟家属要给死者下殓的。
蹊跷!总之就是蹊跷!
“什么?!死因不明?”一听到这个结论村民们都炸开了。
“依我看呀,肯定是那个天杀的轰天雷派人偷偷摸摸的给石头下蛊,要不然怎么会查不出死因?”
“我看也是!这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要说一点原因都没有,哼!谁信呢!”
“轰天雷什么坏事做不出?打死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你没看见上次他把我们的人捉去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
看来得传唤轰天雷了。陶知明回到衙门立马命人传唤轰天雷。
“别什么坏事都往本爷身上推!”轰天雷大摇大摆地来到衙门,一进衙门听说黄石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瞪着一双一大一小的阴阳眼傲慢地站在大堂下,既不跪拜也不施礼。
“本爷想弄死一个刁民用得着下蛊那么费劲?”他撇着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
“证据!证据!你得拿出证据!不要空口白牙诬陷一个好人!”“轰天雷”指着陶知明叫道。
“放肆!”陶知明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轰天雷”的嚣张他早已领教过,似这等野蛮无赖之徒不拿出一点威严是压不住他们的。
“公堂之上岂能容忍尔等大声喧哗!本官说完这句话之后如再有叫嚣喧哗目无法纪的通通给本官拖下去杖打二十!”
“轰天雷”大小眼一瞪,嘴角撇了撇,不再出声,不过他傲慢的神情依然一点也没变。
“王乡绅,你应该知道本官传你来所为何事了吧?”陶知明单刀直入。
“不知!”“轰天雷”眼睛盯着屋顶,翻了几个白眼。
“那好!本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哼!”“轰天雷”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那好!本官问你,你可认识桃溪黄家庄人黄石?”陶知明正襟危坐。
“认识啊!不就是上次那个带头闹事的渔民吗?”“轰天雷”乜斜着阴阳眼说。“不过我刚听说他死了,你不会认为人是我杀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不都在议论说人是我派人下蛊整死的么?”
“黄石死的前一天你在哪里?”
“本爷我在逛窑子啊!那一天我一整天都呆在小春的房里,不信你可以去问翠香院的嬷嬷还有院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轰天雷”嬉皮笑脸地说,“大人你没逛过窑子吧?你要没去过就太可惜了!你不知道那地方有多逍遥快活!你想去的话吱个声,下次我带你去!你是大人他们不敢收你的钱!”
“放肆!”陶知明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不许讲与本案无关的东西!”
“你不是要查本爷前一天的行踪吗?我说了你又说不是!”“轰天雷”嘟嘟嘴,装出委屈的样子摊了摊手。
“老实招来!你敢说黄石的死真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爷我倒是想他死来着,”“轰天雷”咬牙切齿地说,“可他真的不是本爷杀的,你可冤枉本爷了!再说了,那黄石与大人交好,我哪敢太岁头上动土啊!”“轰天雷”话里有话。确实,黄石与陶知明有一些交情,太守喜欢游山玩水,闲暇时经常坐他的渔船到处逛。这一点在当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上次收租事件要不是太守从中作梗,说不定那黄石早就命丧他“轰天雷”的大牢里了。
所以太守陶知明怀疑“轰天雷”谋杀了渔夫黄石,他的嫌疑最大。
陶知明又命人把翠香楼的一干人等都一一传唤,可那些人都众口一词为“轰天雷”作证,在黄石死的前一天他确实在翠香楼里呆了一整天。不,准确地说,他一直都呆在翠香楼里,小春是他的相好,他一直把那当成自己的家了。他烦透了家里那个又丑又凶的黄脸婆,正想着要纳小春为妾呢。
至于“轰天雷”有没有指使他的家丁或其他人去做事,那得进一步调查才能下结论了。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出来指正“轰天雷”有谋害黄石的迹象。
陶知明当然不能凭自己的猜测认定“轰天雷”是嫌疑人就把他收监关押,这是衙门,不是恶霸的大院。
“轰天雷”大摇大摆而来,又大摇大摆而去。临了他还对着太守做了个挑逗的动作:“想逛窑子,找我!”
虽然疑点多多,但太守派了衙役下到各处暗中调查均告无果。桃溪黄家庄的渔夫黄石之死,被定性为不明原因死亡。
渔夫黄石,就这么安静而离奇的死去了。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就如秋风落叶,瓜熟蒂落。正如“轰天雷”事后说的那样,这年头死个把人算个鸟,就是皇帝死了也不奇怪。
可是对于武陵郡太守陶知明来说,在别人看来不奇怪但在他看来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这天,陶知明正站在衙门大堂外的空地上伸颈看天,因为天空中一大群鸟老是在衙门上空萦绕,久久不离去。衙役报告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并问这是否预示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胡乱猜测!飞鸟流鱼,此乃自然现象,哪会预言?此乃迷信心理,要不得要不得!”陶知明喝道,遣散了聚集在一起看稀奇的衙役。
这段时间衙门里面比较清静,都没有什么打架喊冤之事乱耳劳形,大家是不是闲的慌了?既然没事干那就回家陪陪夫人吧。陶知明摇摇头,向后院走去。
今天家里居然来客人了。
陶知明回到家中,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好友刘子骥的管家刘七吗?他来干什么?
“老爷可回来了!”一看到陶知明进来,刘七急忙站起来施礼。
“这是。。。。。。”陶知明疑惑地看着刘七,刘七脸上的表情让他感到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老爷,你可回来了。”夫人桓氏焦急担忧的样子告诉陶知明,确实有事发生了。怪哉!难道刚才衙门上空那些鸟真的会预示?
“老爷,这是我家夫人给您的信。”刘七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面色凝重地递给陶知明。
“你家夫人?”为什么是刘子骥的夫人给自己写信?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刘子骥亲手写信给他的呀?
陶知明忙不迭地接过信打开一看,脸上也不禁变得凝重起来。原来,他的好友——南阳名士刘子骥竟然死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可这刘子骥怎么突然死了呢?按理说正值壮年的他不该死啊!他得的是什么凶猛的病?
“女亲家怎么说?”桓氏从丈夫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劲。
陶知明呆了呆,一把拉过桓氏,压低了声音:“男亲家不在了!”
“啊!男亲家不在了?这、这怎么回事?”桓氏刹时瞪大了眼睛,“那,那咱们的枝儿往后怎么办?”
“慌什么!又不是烁儿死了!”陶知明见她这么沉不住气,不该在刘管家面前失态,禁不住呵斥起来。
“我苦命的枝儿!这可如何是好啊?”桓氏却不顾丈夫的白眼警告,自顾自掩面低泣。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我不是说了嘛,亲家不在了还有烁儿嘛!”陶知明生气了,这女人就是没用,一遇事就知道哭哭啼啼。他收起信转身对刘七说:“什么时候动身?”
“夫人说了,只等大人一到就入殓下葬。”刘七说。
“好!那我们即刻动身!”陶知明让下人马上准备好马匹和一些吊唁物品,再到衙门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带上两个家丁随刘七匆匆往南阳而去。
陶知明和南阳郡的刘子骥曾是同窗好友,两人一同考取了功名。陶知明到武陵郡上任,而刘子骥则先后在南阳郡和柴桑郡上任。两人成婚后曾约定:如若将来两人的夫人都生的是男孩,则结为异性兄弟;如若生的都是女孩,则结为姐妹;如若生的是一男一女,则两家结为亲家。后来陶知明的夫人桓氏生了一个千金,而刘子骥的夫人谢氏则生了一个公子,所以两家一直以亲家相称。
陶知明和刘子骥为同窗学友时,两人性情相投,平时除了寒窗苦读之外都喜欢游山玩水,两人经常结伴到处游玩。他们一边游玩一边吟诗做对,不但做了功课也锻炼了体魄。刘子骥非常喜欢研究老庄学说,对老庄的遁世隐居倍加推崇。只是令陶知明没有想到的是,刘子骥做了没几天的柴桑县令便辞退不做了,居然跑到南阳隐居起来了。 有当朝的王公大臣仰慕其学识,花重金想请他出山为其效力都被他一一谢绝了。陶知明一度以为他这个亲家脑子进水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去奔偏偏要跑去隐什么居,学老庄学傻了吧?他曾去劝过这个亲家,不要一意孤行,单单图自己痛快,得为孩子们想想才行。他的女儿将来是要嫁入刘家的,他可不想女儿跟着受苦。无奈刘亲家并不听他的劝,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乱世不做官,做官必受累云云。有一次刘子骥竟神秘地对他说自己在找一个遁世的好地方,这个地方不但可以躲避战乱,还可以在里面休养生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当时陶知明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亲家疯了吧?现如今到哪找那么好的地方?虽然他也喜欢游山玩水,也烦透了纷繁的人事,但他只是把它当作一种娱乐而已,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地方让他们得以安然度日。如果真的有,他情愿跟他一起去,永不后悔。
“这个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去的!需有强健的体魄和过人的胆识。”刘子骥神神叨叨地说。
“这个地方在哪里?我可以去不?”陶知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这个地方就在。。。。。。”不知为什么,刘子骥说了一半就停下了,他的目光对着武陵郡方向看去,久久不移开。
“唉!说了你又不信,除非有朝一日我真的从里面弄点什么东西回来给你看!”他摇了摇头说。对人们的不理解,他显得很无奈。
“是山猪肉吧?”陶知明笑着说。
“庸俗!”别人不了解自己也就算了,连知心好友也来取笑自己,刘子骥大为光火。
玩笑归玩笑,其实陶知明还是心动的,但他没有深入追究,因为再问下去刘子骥也不会多说什么。按照他的说法,自己不弄点什么东西出来别人是不会相信的。像刘子骥这样的话,在一般人看来就是浑话。但这样的话陶知明还听另外一个人讲过,那个人就是桃溪黄家庄的渔夫黄石。陶知明喜欢游山玩水,来到武陵郡后虽然公务繁忙但依然游兴不改。空闲时间他就一个人穿上便衣四处游玩,在一次外出游玩时因大雨阻隔在桃溪,因此结识了渔夫黄石。渔夫黄石不但打鱼还经常上山采药,陶知明经常坐他的渔船穿梭于美丽的桃溪,有时也跟着他到深山采药,一边采药一边领略武陵美丽的山山水水。
“你相信在这深山老林里会藏着一个和我们外界不一样的世界吗?”有一次沿着桃溪划船时黄石突然问。
“不一样的世界?”
“对!没有战乱,没有恶霸,没有苛捐杂税,人们自由自在,宁静祥和,富足快乐。他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用听从别人的意旨。”
“哪有这等好地方?!”陶知明当时一听就笑了,“有的话那些穷人不早就一窝蜂去了?还留在这里受苦?”
“说的也是。”黄石自嘲地笑了起来。
现在,说过同样的话的两个人竟然一先一后死去,而且都死得不明不白,毫无征兆,这是怎么回事?亲家母在信上说,刘子骥是从武陵郡回来不久就死了,他去武陵郡干什么?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达南阳郡已是掌灯时分。刘子骥的灵柩就停放在厅堂里,谢氏正抹着眼泪和两个儿女跪在地上。一看到陶知明,她一头扑在灵柩上大哭起来:“夫君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呀!你个没良心的,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叫我们可怎么活啊!”
陶知明命人扶起恸哭的谢氏,把她扶到一边好生安抚。他点了三柱香,又在灵柩前斟了三茶五酒,算是行了吊唁之礼。当晚,陶知明一行人就在管家刘七的安排下住在刘府。趁那些来吊唁的亲戚都离开,陶知明命随从的仵作开始验尸——当然,这事先已经征得谢氏的同意。
仵作经过仔细的检验,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不明原因死亡。因为在刘子骥的身上从头到脚都找不到一丝外伤,也没发现有中毒的迹象。令人奇怪的是,刘子骥和桃溪黄家庄的黄石一样,死时躺在床上,表情安详,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而且,据谢氏说,刘子骥死之前也没有什么反常。他就是去了一趟武陵郡,说是去拜访一个老朋友,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不明不白地死了。陶知明之所以偷偷带了两个仵作来就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刘子骥和黄石的死或许有一些关联。
“去武陵郡拜访一个老朋友?”陶知明百思不得其解,在武陵郡除了他陶知明,没听说刘子骥还有什么老朋友呀?
“他的这位老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陶知明问谢氏。刘子骥所说的老朋友不会就是黄石吧?
“他没说。他只说要走很远的路才到,而且路很难走。”谢氏抽抽搭搭地说。对于丈夫的突然死去,她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她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呢?
“这个地方真的是在武陵郡?”陶知明想得到进一步的确认。
“是的。临走时他是这么说来着,到底他有没有真的去我就不清楚了。”谢氏想了想肯定地说。
“那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这位老朋友是干什么的?”
“没有。他这个人喜欢游玩,三流九教的朋友多的是,经常来来去去的,他不说我也不好追问。再说了他一天到晚在外面逛哪问得过来呀?”谢氏实话实说,陶知明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点线索都没有,陶知明开始烦躁起来。
真是怪哉!短短时间内相距不远的两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而且死时的情况那么相似,难道真的一点关联都没有?可是又找不到一点头绪。。。。。。不!肯定有什么地方有关联!那就是,这两个人都认识自己,虽然他不敢轻易下结论证明黄石和刘子骥认识,但他们都向自己提起过想要去找一个神秘的一般人认为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难道他们真的去过那个地方了?可是,如果他们真的都去过那个地方,而他们现在又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有那个失踪的黄比,难道他也。。。。。。陶知明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刘子骥死于他杀,这个案子也和黄石的案子一样被当作不明原因的死亡处理,第二天的葬礼如期举行。
而那个失踪的黄比,一直都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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