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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一百五十二年,百溪帝寿诞,朝臣秦衮献虎,虎伤数人,惊皇子辞。帝大怒,免其职。昭月五十五年,帝微服私访,遇衮。衮麻衣草鞋,躬耕南城。帝侧隐,复其官职,显赫当世。
——————《大昭卷·秦衮》
秦衮被百溪帝革职后,遣退家丁丫鬟,携一家老小归至故里南城。
他生于贫寒之家,父母皆是祖传的农人。早年靠着朝廷的救济、帮扶,衣食虽能自足,却无资费让秦衮到乡里的私塾上学。 他每日只管同父母早出晚归,耕耘庄稼。
秦衮九岁那年,朝廷出资办学,大兴庠序。帝有令:“吾国子民无论贫富,无论贵贱,其子女但凡年满五岁,即须读经诵史,不得有违。”又令私塾免收束脩,由朝廷每月供给学禄。
此外,帝思及有子民生事维艰,命朝廷对有子女修学的贫苦人家多加照拂,每月朔日赐其一些肉食和果蔬。
在当时,百姓闻令无不欢呼雀跃,跪曰:陛下圣明。
因而,百溪国在短短十年内国富民强,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九岁小儿,皆能侃侃而谈一番。朝廷也网罗了一批又一批的有学之士,他们自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救民之能。
秦衮也算得上是生逢其时,在国策的施行下,迎来了人生最关键的一个机遇:得以入私塾。
他启蒙虽晚,可勤奋好学,外加天资聪慧,从一众人中脱颖而出,小有名气。
年十九时,参加十年一度的国考,金榜题名,开始了漫长的为官生涯。
从地方官做到帝都官也就用了八九年,他廉洁清明,能力出众,所管辖之地夜不闭户,繁荣昌盛。
秦衮有凌云之志,恰又得君王看重,可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嘛。无党派之争的朝廷,所有官员,不论职位高低都互帮互助,其乐融融,甚似一家人。
他在官场安稳度日三十载,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本以为可以安享晚年,却因黑虎一事葬送了自己及子孙前途。但若不是当今的百溪帝念及他多年劳苦功高,恐早已上了断头台,尸首异处。
到南城的那天夜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发出幽幽的叹息声。他的发妻秦大夫人被他的动静吵醒,小心询问道:“老爷可还在为罢官之事烦心?”
秦衮瞪大眼睛望着房顶,吐出一口浊气:“陛下仁慈,不曾要了老夫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老夫这心里实在有难言之隐啊。”
“老爷心里有什么事是不可告诉我这枕边人的?再说您虽然身强体壮,可毕竟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早些离开朝廷,过些清净日子,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幸福岂不是更好?况且,我们家底丰厚,够养活好几辈人了,也无须为衣食住行劳心劳神。”
秦大夫人对丈夫革职之事并无一丝担忧,反而有些庆幸,至于到底在庆幸什么,她也说不出个一二。
“实属妇人之见耳。”秦衮扔下这一句话,便起身穿好鞋子往外走去。
“老爷,夜深露重,您这是要去哪里?”秦大夫人昂着头,脸上有不快之色。
“出去静静,你且睡吧!”秦衮头也不回,只是手往后那么一摆。
湛蓝纯净的夜空中悬着一轮明月,它泄下的白光铺洒在深深庭院,疑似初冬的早霜。院内悄无声息,仿佛陷入了沉睡中。
秦衮听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借着月光在石桌前坐下,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握成拳状放于桌上,眼里的幽怨深不见底。
“又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秦大人为何这般暗自神伤?”
从他身后传来的声音极其沙哑低沉,好似来自地狱修罗索命时发出的声响,使他后背陡然发凉,汗毛尽竖。
秦衮壮着胆子缓缓转过身,双腿微微发抖,手心冒出了虚汗。当然,他是不会让人察觉出他的恐惧的。
但见那人一身黑袍,面容被斗篷深深遮住,只看得见他露出的嘴,在夜里分不清是紫色还是黑色,反正不会是红色。他佝偻着身子,双手杵在一根骇人的蛇形拐杖上。
秦衮猛甩一下宽大的袖子,冷哼一声,如果说之前是满满的恐惧,那此刻便是满满的愤懑。
“你还有脸问老夫为何?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可都拜你所赐呢。”他说完仍不觉得解气,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大人既将所有过错都归罪于我,那我认下便是了。”黑袍人狡黠一笑。
秦衮一听火气更甚,可看四下无人,也不敢随意发作,只得憋着一肚子气说道:“错已铸成,多说无益。你怎么来的,且怎么去。往后别出现在老夫面前,免得伤了和气。”他负手背对着黑袍人。
“离开是必然的,但不急于一时,秦大人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何来找你吗?咳咳咳。”黑袍人捂着嘴巴咳嗽起来,短促的声音听得人心焦。
“常言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处就你我二人,有话大可直说。”秦衮眼里全是藐视他的神情。
“那日见了黑虎,大人可是连连称奇,还断言百溪帝见后定能龙颜大悦,说什么也要我帮你降服它,结果出了点小状况,大人便把罪责加在我身,大有撇清关系之意啊。”
黑袍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让秦衮彻底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强行熄灭的怒火,一下子又死灰复燃。
他戳着黑袍人的脊梁骨说道:“小状况?死了八九名侍卫是小状况?差点要了大皇子性命是小状况?搞砸了陛下寿宴也是小状况?你倒是说得轻巧,若大皇子真遭了不测,老夫才是百死莫赎。且你事先有言,那铁笼坚不可摧,绝不会让黑虎有破笼而出的机会,结果呢?”
“哦?原来秦大人是怕自己成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毁了祖上和自身清誉的确不是小状况。”他又笑道,那笑容里掺杂冷嘲热讽。
秦衮不愿再与他浪费时间,且他那样子着实吓人,因此他冷凝着一张脸从他身边走过,想要回到屋中。
“秦大人若是不想埋没自己,我有的是法子助你重拾往日的辉煌。”黑袍人不冷不热的说着,语气坚定,犹有十足把握。
秦衮听后,毅然止住脚步…
昭月一百五十四年,秦衮一家老小在南城郊外的一小村庄定居下来,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田园生活,他睦邻亲友,待人和善。
当时的南城县令素闻秦衮大名,常携美酒佳肴去拜访,向他请教治县之方。
秦衮每每不厌其烦,将其心得尽授县令,一来二去,二人也就熟透了。
短短几日间,秦衮贤能谦逊的名声在南城传开,众多仁人志士前来登门拜访。虽说房租简陋了些,然日日门庭若市。
有人提议为他修建华宅,可他笑着以劳民伤财为由婉拒了,道是:一介布衣,怎敢相配琼楼玉宇?但求深居简出,无愧于心罢了。
从那以后,但凡别人有求于他,他必毁家纾难倾力相助。不管是什么鸡零狗碎之事,还是什么疑难杂问,他定处理得妥妥的,面上笑容可掬,绝无厌恶之色。
同年,他更是将自己所剩的钱财尽数捐出,提议县令在南城修筑了堤坝。南城人为了感激他,特将其命名为秦堤。
昭月一百五十五年,百溪国接连两月无雨,导致国内数地洪水肆虐,庄稼尽覆于大水之下,百姓房屋也多有坍塌。
朝廷在得知的第一时间里派送了足够的赈灾粮,该重新修建房屋的也在筹备修建了。总而言之,这个太平盛世从未让它的万万子民失望过。
百溪国朝廷之上,百溪帝一身大黄龙袍,皇冠璀璨,他看了看大臣的折子,合上道:“近来灾情如何?粮食可有及时送达?”
上官墨上官大人出列答道:“回陛下,各地大雨已停,据统算,百姓无一伤亡。另外,所有子民损失的财务已一一由国库补回。至于房屋已在建造中,由各个地方的官员亲自督办,陛下大可放心。”
李启李大人上前补充道:“自陛下颁布圣旨后,灾粮便火速送往了各个城池。凡有我百溪国子民的地方皆有灾粮相救。”
“嗯,如此甚好。众爱卿办事朕放心。”百溪帝听此宽慰一笑。他励志做一个明君,一个造福百姓的明君,自然不愿让他的子民受丁点苦楚。
“陛下,臣有本启奏。”身材魁梧的莫子秋莫大将军忽然朗声说道。
百溪帝望着他,顿觉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因为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年轻将军一旦开口,必然有不小的事情发生。
难道是其余四国举兵来犯?或某一国吃错了药带兵威胁朕?再或者发现他们秘密运输军事武器?不行不行,想想就头疼,哎哟,真疼。
百溪帝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以上猜想感到无比担忧。
“莫爱卿,但说无妨但说无妨。”他平复了下心情,挂着看似很勉强的微笑说道。
“陛下,臣属下来报,在我国边境处常有蛮夷寻衅滋事,屡教不改。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百溪帝在心里反而笑起来:原来不是四国起兵了啊,那还好。不,等等,怎么感觉朕忽略了什么?蛮夷来犯?还屡教不改?岂有此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既然屡教不改,就永绝后患。莫将军听令,朕限你在半年内彻底降服蛮夷,让其对朕俯首称臣。”他猛拍龙椅,大声道。
“是!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本以为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谁料鲁玉鲁大人又道:“臣有本启奏。”
“鲁爱卿何事?”
“陛下,臣认为:一来受灾范围大了难免有疏忽之处,当眼见为实。二来百姓虽得灾粮救济,可心里大抵还是有些失落的。”
“嗯,鲁爱卿所言甚是。那依爱卿之见,朕该如何眼见为实?如何治愈他们心灵上的创伤呢?”
“微服私访。”
提议一出,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朝臣分为三大阵营,即可行、不可行、可行与否都行。
阵营明确后,自然就开始一较高下,扬己抑彼。
可行派以鲁玉为代表,他们观点是:陛下亲自出访,既能让百姓深感龙恩浩荡,又能证实陛下爱民如子,让万万子民同心同德,共圆百溪国大梦…
不可行派以李启、上官墨为代表,他们观点是:陛下乃万金之躯,真龙之身,怎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再者国不可一日无君…
可行与否都行派以曹允为代表,他们观点是:您是皇帝,您说了算。反正去不去都好像没啥影响。总结成一句话,陛下您高兴就好。
百溪帝权衡利弊后,决定微服私访,看看如画江山,见见子民。
他很爽快的把政务甩给了宰相,命他全权负责,带着自己最心疼的大儿子昭辞、可行派代表官员鲁玉,以及少傅曹允等人微服私访。
曹允在得知随行官员有自己名字时,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抗议,凭什么?他凭什么要跟着瞎跑?在万虚阁舒舒服服的睡觉不好吗?早知道就该支持不可行派了,以头撞柱,血谏百溪帝不可贸然出宫才对!他应该事先掐指算算的!
不过,就算心里再不痛快,面上还是得装作倍感荣幸,万分愿意的。
昭辞自小养在皇宫,对宫外之事从未接触过,百溪帝此番带上他,应是希望他好好历练一二。
皇帝微服私访,随从再少也得有百来人,而其中负责安全的估计有一半,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他们化作走南闯北的商队,一路上目睹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
大雨过后,一切百废待兴,急需大兴土木。他们有时会停下来与子民一起劳动,有时也会问问当地的官员可有尽心尽职。
凡遇见贪污、虐待、压榨百姓的官员,必揪出来暴打一顿,再没收其财产,贬为庶人。
三个月下来,他们风里来雨里去,亲自品尝了酸甜苦辣,百溪帝感叹:琴棋书画要学全,柴米油盐也要周全。
每到一处,他的身份就会被有意无意的公开,哪还算得上私访?接受一方百姓膜拜的他,心里美滋滋的,就跟体内涌了一股暖流似的。
再看看作古的帝王,哪个有他风光?简直就是千古第一明君呐。
但百溪帝不知的是,他的子民眼里看见的心里记住的人是自己那到哪里都是焦点的儿子昭辞。
悠哉悠哉的游到南城后,百溪帝看着若无其事的百姓很是诧异,所到之处也完全没有洪水冲刷过的痕迹,可不就是个幸免于难的好地方嘛。
一日,他们在南城郁郁葱葱的林中穿梭游玩。
正值晌午时分,碧空之上飘荡着几缕刚出出岫的白云。蓝白相衬间别有一番风味,看起来反倒比纯色更令苍穹之下的众生赏心悦目。
太阳洒下的光辉穿透树身,稀稀落落地撒向大地,因着时而袭来的清风,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光影。时而清脆,时而有些嘈杂的鸟鸣声、蓬勃向上的山花野草、东奔西窜的小动物,无不彰显着南城的盎然生机。
一辆寻常马车缓缓向东方驶去,马蹄轻踏,车轱辘碾压着泥土,所行之处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轨迹。
马儿迈着小步,车速很慢,很慢。马车咿咿呀呀地低声呻 吟,那匹黑色的马儿一哧溜滑一下,喘着粗气。
赶车人一身翡翠色长衫,里衣乃是用雪白色的上好绸缎织就的。看模样应有十七八岁,五官轮廓分明,仔细一看俊朗非凡。黑冠束发,额头两侧各垂下一绺散发。嘴里含着半截绿草,脸上露出轻快之色。一手执着马的缰绳,一手握着长长的淡黄色马鞭。
鞭子偶尔噼啪作响,四处飞舞,宛若一条细长细长的蛇,忽而卷起忽而展开,又突然落在圆鼓鼓的马 臀上。于是马儿昂头粗哼一声,使劲将臀 部绷紧,加快了速度。等赶车人收好鞭子,马儿的速度便又放慢了。
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内部却另藏乾坤,窗纱泛着幽幽紫光,若不是生在富贵人家,断不会识得这是北筱国皇室特有的紫锦纱。更有瑶轸华盖,金丝软榻。
輿中坐有两人,一老一少,皆是女子。少女估摸着有十二三岁,梳着垂挂髻,斜插着碧玉簪,靠在老妇人的肩上。面无血色,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她那一双眸子里好似有一汪湖水,只要一不留意就有清泪流出,可即便这样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
她那惨白的素手环在装有热水的冰玉壶上,宛若在汲取它的热量。她的身子,纵是在如今的暑九天,也浑身冰凉,倒也不是打出生就这样的。
少女的穿着也是与这个时节格格不入,因为她正身披一件桃红色的纯棉斗篷,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老妇人则是寻常人的打扮,白衫紫衣、梳着堕马髻,体态尤为丰盈。
少女呼出一口清气,用略带悲凉的语气问道:“嬷嬷,离北筱国还有多远?”
细心的嬷嬷把她微微敞开的斗篷紧了紧,掀开纱窗,往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答道:“快到了,等过了这个地方,便离百溪国不远了,公主可是累了?”
“许是路不大好走,马车颠簸得厉害,我心里不大舒服,是有一点……咳咳咳……”不待她把话说完,她便感觉喉咙发痒,急忙用丝帕掩住嘴咳嗽起来。
嬷嬷心疼不已,熟练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对赶车人嘱咐道:“钟瑜,让马儿慢点,再慢点。”
“好。”钟瑜吐掉那半截草,脸上阴晴不定。这马儿已经慢得不能再慢了,可对于少女而言,仍然是很快很颠簸。
而輿中不断传出的阵阵咳嗽声,每一声都落在了他的心上。
百溪帝一行人迎面撞上了他们,林中就这一条大路,只容得下一辆马车独过,两边都是草丛。
钟瑜连忙拉住缰绳“吁~”。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钟瑜也还算客气的笑着说了句:“不知各位可否让个道,让我们先行过去?”
鲁玉一听扁扁嘴,上前回道:“我们人多,你们人少,按理来说应该是你们先让我们过去。”
钟瑜不乐意了,“这路难道是你家的,我们先过去又不会死人。”
“哈哈哈哈,这路不是我家的,但它是我主人家的。”鲁玉自豪的指着百溪帝说道。
钟瑜听了,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切,就算真是他家的,让我们先过去又不会死人。”
鲁玉还想说话,却被百溪帝一个眼神给憋回去了。
马车里的少女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用玉手轻轻掀开了窗纱,探出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最是风光霁月的大皇子昭辞,她的身心猛然一颤。
昭辞并未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向百溪帝进言道:“父亲,让马车避让委实不妥。孩儿听夫子讲过,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如我们先退至一旁。”
百溪帝听罢,看向百无聊赖的曹允。
“这小屁孩还真会拿我当挡箭牌呢。别听他的,不能让,对,不能让。你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哪有给人让路的理!?平时不是挺能作威作福吗?我可不想和那些杂草亲密接触!”曹允在心里腹诽。
“是是是,君子有成人之美,让他们先过去又何妨。”曹允赔着笑脸道。他这人口不对心,常说些虚话,所以他的话得反着听。
“那便让路吧。”百溪帝答应得很是干脆。
他们说避让就避让,一行人立刻往两边草丛散开。
“多谢。”钟瑜拱手道谢,驾着马车离开。期间,少女又悄悄瞧了一眼昭辞才肯放下纱窗。
“想我曹允几时给人让过路?今日倒是开了个先河,马车里的人运气不错。”曹允邪魅一笑。
“这马车怎么和蜗牛一样,慢死了。”
“可能是马儿老了?跑不动了?”
“哈哈哈,有可能有可能。”
“欸!驾车那位小兄弟,去前面换匹快马吧!不然得压死多少蚂蚁。”
“哈哈哈哈~”
后来,他们遇到好几个扛着锄头的农人。农人旁若无人的说着秦衮的英雄事迹,对他赞不绝口。又在茶肆遇到几个读书人,他们说起秦衮的丰功伟绩来,那可是口若悬河,滔滔而不绝。
“几位客官,茶来喽!”小二热情地给他们上茶。
碧绿的茶汤在粗瓷碗里荡漾。
“人生如茶,左右不过沉浮两种姿态,但只要拿得起,放得下,总不至于沉到最底处。”百溪帝端起茶碗小呷一口,若有所悟。
小二忙不迭结过话:“客官好心境,秦公也常这么说。”
“你口中的秦公可是秦衮?”鲁大人笑问。
“正是。秦公美名在南城家喻户晓,想来是弥勒佛降世,特来庇护南城的。”
“此话怎讲?”百溪帝问。
“今年我们百溪国天道不好,雨水太多,导致多地决堤,引发洪灾。虽无伤亡吧,可没什么收成了。但我们南城就不一样了,连洪水影子都没见着。这呀得益于秦公有先见之明,让县令去年修筑了堤坝,不然可就遭殃咯。”说完,又嘿嘿一笑给百溪帝倒了半碗茶。
“那他确实有功。”百溪帝抬头看了一眼小二。
喝完茶,他们继续前行。
昭辞放慢速度和曹允并行,淡然说道:“夫子的小心眼密密麻麻的,甚多。”
曹允一脸无辜,极力反驳:“别想给夫子我乱扣帽子,别人都说夫子我缺心眼,不是多心眼。”
他觉得昭辞啥都好,就是有一个最大最突出的缺点:不尊师!
昭辞也知道曹允这人不管有没有做过什么“错事”,都会一一否决,打死不承认是其最大最突出的毛病。
“马腿上的银针被我拔掉了。”昭辞止步望向曹允。
曹允闻言不淡定了,心想:“这小子观察得挺细致啊,连夫子我往马腿上插了根针都知道,但我为什么没看到他拔出?”
他气得压低嗓音道:“你给夫子我拔了?你!好!做得好!做得甚好!”
“迟早得被他气死!”曹允负手阔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爷。前面那人看着好生面熟。”鲁大人突然指着地里的农人说道。
“朕…我也觉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过去看看。”
“是。”
那农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正在地里松土,时不时放下锄头擦擦额头的汗水。
“那位兄弟,我家老爷请你过来一下。”鲁大人扯着嗓子喊道。
农人扛起锄头走向他们,远远的看到百溪帝的面容,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可近近一看,确定无疑后,急急扔掉锄头,扑通跪下,老泪纵横:“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哟,这是秦衮啊,陛下。”鲁大人惊讶道。
“平身。”
“谢陛下。”秦衮不知会在此处遇见百溪帝,顿时手足无措。
百溪帝看着他脚上穿的鞋子、身上穿的衣服破旧不堪,不忍问道:“你怎…你家里人呢,怎让你一个人在田里劳作?”
“他们呀都在忙着,草民闲不住,就出来松松土。”
烈日炎炎,一行人热得汗水直趟,秦衮继而说道:“不如陛下先到寒舍去避避暑?”
“也行。”
从那里到秦衮家只用了一刻钟。
曹允一看到自己将要歇息的地方,就瞪大眼睛说道:“啧啧啧,果真是寒舍。”
五六间草屋配上篱笆栅栏,对曹允而言是够寒酸的。
家里人见秦衮领着一大帮人,呆呆的站在院子,不明敌友。
秦衮跑上前在妻儿面前嘀咕了几句,他家里人就吓得跪倒在地,齐呼: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朕…我乃微服私访,你们不必多礼。”
这时,县令提着一篮子瓜果来看望秦衮,见屋里屋外有许多陌生面孔,赶紧往里走:“秦兄,秦兄,这是发生何事了?”
秦衮闻言笑着迎接他,“陛下微服私访,此刻正在里屋呢。”
县令立马把篮子扔给秦衮,正正衣冠笑着去给百溪帝磕头请安。
一进屋他就朝着正前方的尊位跪下,“臣南城县令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百溪帝打量着面前的人,体格微胖,个头极矮,长相很大众。
“谢陛下。”
“爱卿治理南城有方,待民甚亲,让其成了百溪国的洞天福地,有此贤臣,乃朕之幸,百姓之幸。”
“臣惶恐。南城素来安稳,能有如今这番景象,历代县令功不可没。”
……
之后,县令在与百溪帝的十句对话中,就有九句提及秦衮。百溪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对秦衮也是另眼相看。
临走前,他郑重其事的恢复了秦衮官职,让他们一家老小跟着回了帝都。
离开时,南城百姓闻讯相送,场面很是壮观。
是时,民间有传言道:百溪帝名为微服私访,实则是为接秦衮回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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