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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隆兴三十年夏  六月初五  豫州  和顺县  上岭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一名身着粗布衣、头发花白、大约五十多岁年纪的老汉,手持一根树杈,在自家黄泥茅屋前的篱笆小院子里,怒气冲冲地追着一名十岁的少年。
“阿爹!我错了!您别揍我行吗?”
那少年亦身穿破旧的粗衣,满头满脸都脏兮兮的,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着,此时惊容满布,连连乞求道。
他的脚步飞快,绕着院子转圈跑,而老汉步伐完全不及他,还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等理顺了再继续追。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去偷你李婶的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只老公鸡自己跑到大路上,我便捉来烤了,我哪知道是李婶的!”
这两父子一边追赶,一边问答,周围住着的邻居全跑到门口、篱笆外看热闹。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萧老哥!你这是又发什么火?”
这时,一位蓄着黑须中年男子匆匆跑来,一把拦住了那老汉,将那树杈夺将下来,扔在地上。那少年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依靠在院子里的樟树边上,远远地躲开自己老爹。
那老汉气喘吁吁地说道:“金……金老弟,你是不知道,这……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偷李家大婶养了半年的打鸣公鸡,还给吃了!气得他大婶,蹲……蹲在鸡骨头旁边痛哭流涕,我……我今天不教训他,下次还不知道去祸害谁!”
少年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公鸡自个跑出窝,走在村路上,我当是哪里的野鸡,便直接抓了吃了。”
这姓金的中年男子是这村子的里正,村民之间若闹了什么难以缓和的矛盾,全靠他出面调解。
老汉怒道:“你还狡辩!那你给老子说说,是那座名山的野鸡长得赤冠黄羽,黑亮尾巴,毫无瑕疵的?眼睛没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家养的!”
说罢,老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姓金的里正忙给他顺气:“萧老哥,你没事吧?”而后,他转脸看向少年道:“阿光,你看你把你老爹气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爹以前打过仗,杀过北蛮子,身上受了伤才回乡的,他要动气,触裂了旧伤,到时候你都没地后悔去!”
“这臭小子是想让老子我,早点见他娘!”老汉满脸哀容地道。
“阿爹,我没有……”
那名叫阿光的少年,站了出来急道。
金里正道:“还不快过来跟你爹认错!”
阿光这次挪着步到老汉面前叉手跪道:“阿爹,孩儿向您认错了,您罚我吧。”
姓萧老汉一把捡起树杈,朝阿光背上狠狠地抽了好几下,直打得阿光呲牙咧嘴,最后哭了出来。
金里正连忙再次夺下:“孩子还这么小,打两下给个就得了,下那么重的手,打坏了怎么办?”
萧老汉怒气冲天地道:“老子在军营里做错了事,是要打板子的,抽他几下怎么了!”
“老哥你是龙精虎猛,可你儿子才十岁,哪能这么打……”
金里正劝了一通,萧老汉才罢手,里正见没事了,才下放心,对着围观的街坊邻居道:“哎呀,没什么好看的,大家伙都散了吧。”
村里正都发话了,又没了热闹,众人这才一个个地离开,各自回家。
“回屋去!”
萧老汉“嘭”地打开房门,显然他怒气其实并未完全消减。
“哦。”
阿光乖乖地跟着自己亲爹回到屋子里。
这名萧老汉原名萧进,年轻时被军队征辟,成为大楚国凉州军的一员,他所在的军队驻守在幽州的虎口关,经常要抵御西域民族——西凉人的侵扰。
萧进作战时十分勇猛,为人又义气豪爽,颇有人缘,故而很快就晋升为百夫长,再到后来的千夫长、校尉,最后,在萧进三十多岁的时候,被提拔为先锋官,那时的他,可真的是意气风发,令人称羡。
可惜好景不长,再一次对敌作战中,他骑马率队冲锋,遭敌人箭弩暗算,翻身落马,自己也身中三箭,幸亏被随行战斗的士兵救回军营。
虽然捡回一条命,可中箭之处触动了旧伤,若再继续作战,定会使旧伤复发,危及生命,主将不得不下令,让他回乡养伤,实际上已经将他除去了军籍,彻底的衣锦还乡。
萧进因此甚为失意,回到村内老家后,成天用军队每个月的送来的养伤费到村头买酒,借此浇愁,喝得醉醺醺的。
金里正向来很尊敬归家的旧军人,不愿看他如此沉沦,便自己做媒,将村里二十多岁的栾家姑娘介绍给萧进。
萧进自然是拒绝的,不愿这样年轻的黄花闺女,就这样一辈子赔在自己身上,但耐不住村里人的轮番劝说,才将栾家姑娘娶进门。
栾氏温柔贤惠,又勤俭持家,不仅帮萧进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还帮萧家开垦种田,织衣缝布,自给自足,有此贤妻,萧进也改变了许多,他不再酗酒,而是与自己的妻子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也越来越好,而且在萧进四十岁的那一年,栾氏给萧进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就是如今的阿光。
可天有不测风云,栾氏因为身体娇弱,又整天干那么多的活儿,最终在阿光三岁那一年去世。萧进在给妻子送葬时,好几次伤心痛哭地昏厥过去。自此以后,这父子俩便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萧进之后也没有再续弦,一方面是深爱着亡妻,始终无法忘怀,另一方面,是害怕后进门的会对自己和亡妻唯一的骨肉阿光不好,让他受委屈。于是,如此又过了七年。
二人来到会客的小厅下,萧进有些疲惫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光急忙给他倒上一碗水:“阿爹,先喝口水。”
萧进顺手接过,大口地整碗喝了下去,说道:“阿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责罚于你?”
阿光站立在自己父亲面前,低下头道:“是因为我吃了李婶家的鸡。”
“不仅仅是为此,”萧进轻轻地放下碗,“而是你在做一件事之前,没有考虑过之后,可能会造成的结果,就盲目行动。”
阿光听得一头雾水,没有明白父亲说的意思,他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萧进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这样跟你说吧,李婶家的大公鸡跑到村路上,正巧被你给撞见了,你嘴馋,以为是野山鸡,就把它抓起来给烤了。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它不是野鸡,而是你街坊邻居家的怎么办?”
阿光嘟嘟喃喃地道:“我哪儿能想得到这么多······”
“你不能想不到,这是你必须做出的反应!”
萧进的口气陡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吓得阿光不禁缩了缩脖子。
“一件事,如果你没有十分的把握就去做,那么,你就要承担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萧进很是严肃地道,“将来,若是你做事都是这般随意、不计后果,必定会吃大亏的。我希望你记住,不要被眼前所呈现的,蒙蔽了自己的判断,凡事自有因果,只有溯本追源,才能万无一失。还有,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讲再多理由,也掩盖不了事实。”
阿光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向自己的父亲叉手躬身道:“我明白了,多谢阿爹教诲。”
至夜,阿光早早地便睡了,可萧进却睡不着,他提拎着两壶酒,来到了金里正的小院子,果然不出他所料,金里正也没有入睡,而是手持蒲扇,在自家的大树底下乘凉。
“我就知道你会来。”金里正笑道。
金里正原名金满,现年四十五岁,家里有妻子和一对儿女,早年曾在楚国的京城东都任过大理寺的门吏,后来因为大理寺卿贪污被查,寺内的人员都遭受牵连,他也不例外,虽然后面被证实无罪,但金满已经看清朝堂之暗,遂辞职返乡,由于他有在京做吏的经历,故而被村民们举为里正。
“孩子老婆都睡了?”萧进探头望了望熄灯的屋子问道。
金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喝两口吧!”
萧进将那两坛酒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金满则去了侧厨房,拿来了两个陶碗和一盘炒黄豆,二人就坐在石凳上,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半晌后,喝得微醺的萧进重重地叹息道:“唉,阿光这孩子,一直留在我身边,不好。虽然有私塾授学,但是他的性格太顽皮了,不稳重。这村子里猴孩子又多,真怕一个不留神,阿光就被他们带坏了,连书都不读,成了地痞,那我如何对得起他娘啊。”
“嗐,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哥你今年都五十了,瞎操那个心干嘛?好好地安度下半辈子不好吗?”金满也是喝得有些醉意地说道。
萧进摇头道:“不行,阿光绝对不能一直呆在村里,我必须想办法,让他到一个既能学文,又能练武,而且培养的人都是德行皆善的地方。”
“你要是这么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金满一口喝光碗中酒,眉眼含笑地说道。
“还望金贤弟赐教。”萧进的口气带着许些急切地口吻说道。
金满说:“不知萧老哥可曾听说过星衍宗?”
萧进点头道:“那是自然,星衍宗可是当今武林宗派之首,门下弟子皆是杰出之辈,听说他们不仅武功奥妙高强,而且文学也堪比鸿儒,而且就在我们豫州的紫荆山……金贤弟,你莫不是想说,让阿光去星衍宗拜师学艺吧?”想到这里,萧进不由得内心激动得一颤。
“不错,”金满点了点头,“我听说三日后,就是星衍宗开门招收弟子之日,老哥你可以带阿光去看看。”
萧进摆手道:“不成,我听说星衍宗收弟子极为严格,就我家阿光那样子,估计没戏。”
金满道:“萧老哥,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要对阿光有信心,再说了,只是去试试,即使没能入得星衍宗法眼,也不丢人,大不了回来再想想其它办法。”
萧进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一拍桌子道:“好!我明日就带着阿光上紫荆山!”
“这才对嘛!”
二人将碗中酒倒满,相互一碰,大口地喝了起来。
翌日清晨,阿光刚吃完早膳,萧进便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拉起自己儿子道:“阿光,随为父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谁知阿光一听就“噗通”跪下,声泪俱下地道:“阿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成吗?”
萧进闻言一愣,而后笑道:“傻孩子,谁说要赶你走了?阿爹我只是带你去个去处,见识一番。”
“吓死我了。”
阿心中暗道,松了一口气,旋即便起身,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搭上了一位老乡的牛车,望村外而去。
从上岭村到紫荆山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翻过三座大山才能到达紫荆山山脚下。
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这一路上的风光还算秀丽,尤其是在走山上的官路时,景色更是一览无遗,能够看到壮阔的泾江顺川流而东,奔腾直下,传出振聋发聩的江水咆哮之声。
左右两旁虽是高山幽谷,却时不时有鸟啼虫鸣,叠彩峰岭,青树翠林,蜿蜒小路,断崖绝壁,倒也是一番奇丽美景。
萧进父子搭乘的牛车,只能到离村子最近的山下,之后的路程,二人只能靠步行,风餐露宿,昼夜兼程,途中辗转,不过,有幸运之时,还能请得其他路上的车马捎一段。
就这样,萧进父子赶了三天的路程,才到达紫荆山,正好赶上日子。到了目的地后,萧进才把自己的真实的意图告诉阿光。
“去星衍宗拜师?”阿光挠了挠头,“也行,其实我也很想练练武功……不对,这里该不会是让我先做吃斋的道士吧?要是没肉吃我可不干。”
萧进听后,差点气昏过去,内心直道:人家还不一定要你这臭小子呢!
不过,他嘴上则说:“我听说,这里的道士是不戒荤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不吃肉补身子,如何练武啊?”
“那倒也是哈。”阿光点点头道。
萧进随即带着阿光上了紫荆山,到了山腰他们才发现,来星衍宗拜师的不止是他们,而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人,有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有穷酸打扮的儒生,有腰挂宝剑的侠士,有柔弱纤细的女子,还有和阿光一般大的孩童,数之不尽,都他们的目标都是紫荆山山顶上的星衍宗。
上山的人中,还有不少好强争先者,各自显摆功夫,以轻功步法超越众人。
“嘁!臭显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懂武学的人只能咬牙切齿地干瞪着。而那些不愿过早展露身手的,只是轻轻讪笑不语。
萧进虽然身怀武功,但毕竟年纪大了,又负有疮伤,况且,他也不想与年轻人争强斗胜。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工夫,这山路的趋势才开始变得愈发平缓。又行进了一顿饭的时间,一座道观样式的屋子,才映入萧进和阿光的眼帘。
那道观看起来与其他山头的普通道观并无二样,只不过占地稍大些,差不多把整个山的山头都包下来了,青瓦白墙,大门正对着上山的路口,在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星衍宗”三个苍劲有力的隶书字体。而门口处,则坐着一个穿着道袍鹤氅的、五官端正、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的面前还摆着一张桌子,在他的身旁站着个比他年龄还小几岁少年道士。
只见,每个上山要进星衍宗者,排着长长的队伍,犹如鱼贯,必须由那年轻道士用一个写账目似是本子对他们登记后,方可入内。
“不是说入星衍宗很严格吗?怎么只要上山的人都可以进去?”萧进挠了挠头,疑惑不解,同时拉着阿光,在后面排好了队。
上山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萧进父子二人等了差不多半个刻钟才轮到他们。
那年轻道士瞥了一眼萧进,拱手道:“对不起,这位老人家,我们这里只招收二十五岁以下的弟子。”
萧进笑着道:“小道长,你弄错要入门的不是我,是我的儿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阿光推到自己面前。
年轻道士俯身看向阿光,微笑地问道:“这位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阿光仰起头,高声说道:“我叫萧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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